中国皮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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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布的皮夹

卢波是我们的老大哥,他背后大家一律喊他卢布。他是唯一有权坐上工棚里那张露馅的红皮革椅子的人,因为他是工长,破红椅子是他的待遇。

于是,红皮革成了他的威权和背景,他经常坐在椅子上,给青工们讲他如何在半月之内把读师大的姑娘盘在脚下,和足球一样,带到床上,“直接破门。”然后狂笑,擦擦嘴角,再补充两声“嘿嘿”。

卢布有没有这本事,说不清楚,大家就知道,他没什么工作能力,他是连车床卡盘都拆不下来的维修工长,实际的顶梁柱是老许,老许是个干巴猴。

老许是维修工段唯一敢当面呼叫卢波卢布的人,因为他可以凭技术撂翻,卢布深明大义,对老许另眼相待,一来是年龄相仿,二来是他技不如人,三个是笼络人心,他要求青工们多向老许学技术。然后,一有什么故障,就派老许带着青工去处理,他只配合,或者背抄着手,在附近转来转去,如果车间主任过来探看,他就蹲下来抓起一块油棉纱,装成身先士卒,拿着扳手紧几下螺丝。更多的时候,车间主任在办公室里算计工人,他就冒充领导,指指点点,负责现场监督。

由于卢布考虑到副工长也拿奖金系数,所以坚持维修工段不设副手。这样一来,老许除了干活,在工段里就连个名分都没有。老许只好说他不在乎,像卢布那样占着茅坑不拉屎,而且还是托关系,让他老婆的单位领导替他使劲儿。

大伙的理解,他老婆的单位领导替他使劲儿,就是替他给车间这边的头头打招呼,总之,这年头,有这么一个人,就能顶大事。

时间一久,大家就认可,卢布这也算有本事,没有靠山,想这么连年鬼混,在车间里恐怕连一天都站不住脚。

卢布的历史,车间人都知道了,但卢布还是要讲,边讲边用眼角余光瞟在场的女工……

维修工段的女工比较少,也比较老,这几个不吃亏女工,从头到脚都透着尖酸的气味。

可卢布干吗一眼一眼瞟她们,眼神还那么黏糊。

估计卢布对他们也没什么想法,那年过三八,车间给女工放半天假,他趁那几个女人不在,公开评头论足,邪恶地告诉大伙,这些老帮菜,底下流出来的都是姜汁儿。

大伙听罢,眼都花了,卢布说得太具体了,而太具体了就太恶心了,大伙都往地下啐了一口,然后才笑。

老许逮住话头,阴阴地问:“卢布,你不会是尝过谁的吧?”

老许这一问,问题更具体了:老姜?老柴?斑马?恶心呀天呀,左猜右猜,不外乎她们三个。

卢布愣了一下,然后笑而不答,他的那个笑,淫淫地,故意不置可否,故意高深莫测,故意含着姜汁儿,恶心大家。

根据卢布的表情和话里流露出来的东西,大伙心里认定是老姜,以后就注意卢布和老姜,在卢布给人讲风流史的时候,悄悄观察老姜的反应,老姜的丈夫是一个部队转业的物业经理,她当过多年的旷妇,割过子宫肌瘤,会不会在那些年,在那些十五的月亮照在边关的时候,把卢布当作不时之需?

有人想找到蛛丝马迹,老许则说决不可能。老许问题问得深入,看事看得透彻,他说兔子不吃窝边草,何况,俩人就他妈在一个窝里头。老许指的是脏污的工棚。老许接着说,中国人历来的讲究是远嫖近赌,卢布再傻也不会真那么干。有个技校毕业生叽叽歪歪地讨教,那他干么说是姜汁儿?老许失笑,这孩子,他说啥你就信啥?他要说马尿,那你说就是斑马了?老许把技校生引入迷津,最后才深入浅出:“卢布是南方人,他那姜汁儿打比,那是他爱好的口味。”

按照老许的分析,再看老姜,平时正眼都不搭卢布,卢布说他的风话,她气定神闲织着毛活,鄙夷不屑地嗔责卢布:“讲你娘有一千遍了,没得一些咸湿。”

真的看不出老姜受到了邪言的入侵,大伙不好意思龌龊地推想,老姜会分泌姜汁儿。

除了老许,卢波不容许本工段的伙计喊他“卢布”,但喊“工长”可以。李晓跟着老柴实习时,老柴告他:“卢波心里蝎着呢,他不容许手下冒犯。”

李晓是西交大毕业的,他进了工棚的第二三天,就听说了卢波的风流史,卢波自个儿讲的。看来柴师傅所言不虚:半月以内把球带进门里,证明他的家伙和心都是黑的。

不过听说那师大姑娘成了他现在的老婆,李晓就不以为然,这不算本事,很可能是老婆故意漏球呢,如果这样,更加可疑。

卢布连着让李晓给他跑腿买早点,有一次,一早上跑了两趟,第二趟买来,卢布拎着出了工棚,送到机钳工段的一个青年女工手里。那个女工一脑门粉刺,看见李晓跟过去,把卢布推拒不要的一块钱直接给到李晓手里。